【现欧】只有你不知道 2012.05
心不知醉或醒，但这份痴心唯独你是看不明。
导演高x演员欧
2012.05
千禧年世界末日的谣言不攻自破后，人们仿佛嫌弃不受死亡威胁的生活没有乐趣似的，玛雅人关于2012年世界末日的预言又不胫而走，世界各地的神秘论者为之疯狂，甚至宣称从圣经、推背图等古籍中找到相对应的预言，一副板上钉钉，2012年底地球非完蛋不可的样子，连春晚没唱难忘今宵也成了有力的佐证之一，闹得有模有样，一时间人心惶惶。
然而对高述和欧阳而言，2012不过是为他们提供了两个多小时的消遣——事后还觉得十分后悔，因为这部电影实在是烂得令人无语。
那天是2011年的12月21日，欧阳说要感谢高述送他的生日礼物，请他去吃自己刚发现的新餐厅，两人难得一起吃了顿午饭，下午又都没事，路过一家私人影院时便一合计，拐了进去，最近的一场电影就是09年上映的这部灾难大片，这电影着实无聊，不过过去寥寥几个月，高述已经不记得它到底讲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，唯一能让他记得自己看过它的只有欧阳在他耳边说的悄悄话。
他离得太近了，影厅里温度有些低，体温热热地烘过来，特别有存在感，嘴唇附在耳朵边说话时，又湿又热的气息扑进耳道里，暧昧得令高述战栗不止。
欧阳说：“如果真的到了世界末日的那一天，你会做什么？”
高述想了想，回答道：“提前几天跟亲友告别，然后约上你打一天dota？”
欧阳被他逗乐，小声地笑了一会儿，高述便反问：“那你呢？”
欧阳乐颠颠地说：“那我肯定是想跟新垣结衣在一块儿啦~不过，既然你这么惦记着dota，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！”
你真好。高述在心里说，嘴上却调侃他：“你陪我打dota是你情我愿，想陪新垣结衣，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？”
欧阳哼了一声，自信地说：“我老婆当然愿意跟我在一起啊！”
总而言之，无论2012年的12月21日到底是不是末日，人类的生活都不会停摆。
2012年春节之际，高述的父母提起了出国留学的事情——这也是他们为他所做的人生规划中重要的一环，实际上，按照原本的计划，若不是他执意参加高考，又凭本事考上了国内的最高学府，高家父母本该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就将他送走。高述原本将这作为反抗父母强权的第一步，现在看来，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正确也最错误的选择。
而错误是需要被纠正的。
如此，高述也不得不承认父母的确是为他选择了一条平坦广阔的道路，即使从未询问过他的意见，但即使是他自己想来，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，能够让他远离这片充满记忆的土地，远离令他魂牵梦萦却求而不得的人。
仅仅几年前，高述还十分鄙视父母过于实用主义的行事作风，明明他们家两边往上追溯几代都是文人，高述却从未在家中体验过分毫学术与浪漫的气息，夫妻二人像掉进了钱眼似的日日为了各自的事业奔波，连带着把儿子的人生也当作生意来经营，自说自话地为他安排好一切，高述在不懂事且深受传统孝道教育影响的年纪自然会按部就班，超标准完成任务，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，他困惑为何自己再努力也换不来爸爸妈妈的夸奖和认可，再大一些，等他读的书足够多，便决定奋起反抗，为自己的人生做主。
而现在，十九岁的高述结束了短暂的叛逆期，回到了父母铺好的轨道上。
决定了毕业后立刻出国的当下，欧阳正好发来一条消息，闲聊几句后扯到毕业出路的问题，欧阳说不喜欢父母的安排，顺嘴问了高述将来的打算，高述便如实告知自己将要去美国的事情，那头的欧阳不无艳羡，顺着说道自己也想出国。
高述心里动了一下，原本决定要放下的心一瞬间又高高提起，很自然地问：“你想去哪个国家？我可以帮你参考参考。”
欧阳没多久就回复道：“当然是霓虹啊，跟老婆在一起岂不美滋滋！”
微妙的怒火从心底升起，高述不假思索地回他：“无论是读研深造还是出国留学都是提升自己的途径，不是让你出去玩耍的，如果不能端正自己的态度，走到哪里都是烂泥扶不上墙。”
欧阳沉默了一会儿，没有回复，高述已经在后悔自己头脑发热乱说话，连忙道歉：“对不起，我不是说你不好，我现在心情不好，不应该对你生气。”
欧阳迟迟回过来一句：“没事”
高述继续说：“其实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，只是你没有找到自己真正应该为之努力的方向。”
又过了许久，欧阳这次彻底不回复了，高述自觉多说多错，也不再开口，几天后估摸着欧阳也该消气了，才若无其事地去找他打游戏，打游戏总是最好的借口。
这次不欢而散也没人再主动提起，很快新的学期开始，高述英语基础相当好，往年出国参加过各种夏令营，辅导老师考察过他的水平后建议他报考了五月的托福考试，因此他一直在准备，剧社的工作也已经交接给了大二的师弟师妹，生活愈发简单，与欧阳的交集也渐渐变少，他隐约觉得是寒假时自己尖锐的讽刺令欧阳又缩回了壳里，放松下来的时候，他就会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件事，想两人之间的关系和未来，这时他总会分裂成两个部分，一部分的他恶质地觉得欧阳总是令他心里难过，让他在自己身上吃些苦头也未尝不可，甚至有些报复的快感；另一个部分则是呐喊着让他去道歉、求和，让自己能在欧阳身边的这最后一段日子能继续跟他和平相处，若干年后有缘再见，还能落得个老朋友的位置，不算太难看。
欧阳一无所知，高述就任由着两部分的自己撕扯着内心，既不退后也不前进，不尴不尬地维持着现状。
要说命运，命运也算识趣，偌大的校园，开学整两个月高述连欧阳的影子都没见过，喊他去上课也都被拒绝了，偏偏就在高述考完托福，被师弟师妹召唤去剧社看他们排练的时候，面对面地不期而遇了。
是真的面对面，俩人恰好都低头看手机，一个没注意，撞了对方满怀，欧阳个子低些，手机直接被撞掉在地上，高述的手机没事，胸口却被欧阳的手机戳得生疼。
欧阳低头把手机捡起来，高述看着他，抬起手揉了揉胸口，问他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欧阳左右翻看了一下手机，“人是没事……”
高述凑过去看，手机大概是某个角先落地，放射状的蜘蛛网纹布满了屏幕，他还没来得及道歉，破碎的屏幕又亮了起来，写着“那说好了你周末要陪我一整天”的QQ信息穿过裂纹死死钉入高述的眼中。
他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欧阳划开锁屏，高述本能地避开看他屏幕的动作，好在他回复得很快，大概就用了输入“OK”二字那么短的时间，就将手机锁上攥在了手里，抬头看向高述。
高述讷讷地说：“对不起。”
也不知到底是在为什么事道歉。
欧阳有些不耐烦似的，不想跟他多说话，敷衍了一句没事，绕过高述就要走，没出一步就被拉住了手腕，让他顾不得新仇旧恨的纠葛，惊讶地停了下来——把所有人都当病毒的高述居然主动碰他了？
高述一时着急，才出了下下策直接动了手，见欧阳停下便很快松开，攥了两下握住他的手，垂在身旁不再动作，诚恳地说：“真的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是说撞到你，还有那样说你，我陪你去修手机吧，顺便吃火锅，好吗？还是你想直接换一个？”
欧阳没想到他会是样的反应，懵了一下，顺势就点头答应了高述的提议。
虽然许多次约饭的经验告诉高述，火锅店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，但在两人冷战已久、相对无言的情况下，周围喧哗的人群反而令两人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尴尬，闹哄哄地撺掇着他们向彼此敞开心扉，咕嘟滚烫的热汤，仿佛也在催促两人赶紧破冰。
于是两人同时开口：“我……”
又同时谦让道：“你先说吧。”
面面相觑了一会儿，欧阳先泄了气，垂下头蔫不拉几地说：“我其实也没那么生气，你不用这样……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。”
高述想摸摸他的头顶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，只是喃喃地说道：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欧阳自嘲地笑了一下，“你说的也没错，我不想顺着我父母的安排过日子，自己又不知道想干嘛，弄得一塌糊涂，我真的挺废的……而且你那么强，说我两句也没啥，我就是恼羞成怒，呵呵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高述冷静地纠正他，“我们都没有保送，是靠自己考进的X大，就已经说明了你的实力不比我差——至少，从考试能力上来说，即使你在X大垫底，也已经超过了99%的同龄人，但是有一点你没说错，如果你继续任性逃课，出勤率太低的话，有几门课的学分还是很危险，这还有可能会直接让你留级。”
欧阳被他说得愣了好久，半晌才感慨道：“高老师安慰人的方式可真……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牛逼……你这话在大街上说出来怕是要被围殴。”
高述停了一下，接着说，“不必妄自菲薄，你知道自己是很优秀的，如果你不希望为你的父母而活，那就更应该努力早日达到经济独立，到时就可以……离开原生家庭，证明他们是错的。”
欧阳捏着勺子戳冰粉的手停了下来，他望着一脸认真的高述，没有想到看上去按部就班的乖仔优等生会说出这样的话，有些意外，但又好像很合情理，心中不由得佩服，乖巧地点了点头，“你将来要是不知道干啥可以去当成功学培训导师了，感觉什么没影儿的事被你一说就板上钉钉了似的，我现在就觉得自己强无敌……”
这一页就这样被轻轻翻过。
为了今天的对话，高述已经打过无数次腹稿。他存着许多私心，往常的他并不会将话说得如此绝对，但是每当面对欧阳，他总是轻易地就会失去中立的立场，想要看他信任自己的样子，想要看他坚持、强硬的样子，想要他能够凭自己的力量破茧而出，飞向他想去的地方。
即使知道到时他的身边不再会有自己的位置也无妨。
比起狼狈逃离的他，像欧阳这样心无外物、发着光的少年，才应该是昂首挺胸，笑到最后的人。